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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说三观的一点杂谈

红荨:

在所有对于文字作品的业余水准批评里,最让我倒胃口的就是“三观不正”这四个字。


比如说,总有些人跟害了什么过敏性疾病一样,骄骄矜矜来一句“我觉得《挪威的森林》这本书好恶心,日本作家好变态哦”“《洛丽塔》这种东西太三观不正了,我不会去看的”“刘慈欣写的《三体》所表达的思想太马基雅维利,缺乏人文关怀!”……诸如此类的言论,对书籍的批判只是一层有皮,在底下蠢蠢欲动要破出来的是某种被驯化后对于奴役他们的固有眼界特有的优越感。


这种人在我眼里是三观喷射机,他们只是在用一些废话来给自己寻找优越感认同感的心理镶一层金。


那些在文字里预警黑暗、揭示丑恶的人,他们并不希望这些黑暗和丑恶是存在的,也不是这些黑暗和丑恶的一部分,就像鸣丧的钟并没有制造一起谋杀。如果诚实也是一种罪,那么文学史上绝大部分人都罪无可恕。


三观不正是种莫须有的罪名,当代的一些人拿它们做枷锁,来拷住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异见。这个世界上白字黑字的法律所规定的罪名已经够多,可有些人永不知足,挖空心思要捏造出把自己私心厌弃的事物压垮的帽子。有一些罪名如此虚泛,以至于可以被随随便便拿来当做诛心的武器——要说三观不正,那拿来做标杆的三观是什么?是你自己的三观?


真是何其荒谬,何其自大,又何虚伪啊。


每个时代的三观都有其局限性,在王尔德那个年代,他曾经因为同性恋被判刑下狱。大时代尚且如此,何况个体?因为教育环境和生长环境的局限性,人们眼界有限。所谓学到老活到老,若是你全知全能,何必需要九年义务教育和这复杂的社会锤炼一遭。


反乌托邦作品揭示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全世界的人都只被允许有一种想法。当然他们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是被这种神圣的思想体系加持的。只有站在上帝视角的读者才能看的出几丝令人心寒血冷的悲剧氛围来,可是现实生活里被同一种思想侵蚀驯化的人,是没有开了上帝视角的人去提醒他们的。


塑造出不同的人物,再让这些人物产生冲突,是作者的表现手法。人物的所作所为并非作者的所作所为,人物和情节的塑造只是过程,思想和内蕴是目的。大多数人眼里只有过程而没有目的,他们看见了书里的yin乱谋杀和酗酒不伦,然后便过敏性症状发作,开始喊打喊杀,却从不愿意去看剧情底下作者想揭露想表达的东西。


有些读者,对于“正常”这个形容词,实在是过于执着了。他们想要看的是歌舞升平和被粉饰得油滑亮堂的皮囊,他们过于脆弱,极力否定那具皮囊下可能存在某种不堪的事实,他们也不乐于见到世界上还有自己所不理解的存在,不理解产生了惧怕。


看《红与黑》,他们批判男主功利自私,却没看到司汤达想描述的阶级之间无可逾越的天堑以及试图逾越的人所做的绝望的抗争;看《包法利夫人》,他们批判女主角婚内出轨、对家庭不负责任,却没看见福楼拜对普通人身上人性光辉的赞美(顺便一提,这部世界名著曾经被起诉,罪名“伤风败俗。亵渎宗教”,结果当然是无罪释放);看《呼啸山庄》,他们做出一副冷静老成的语气,批判男女主角作天作地,直斥男主变态,却没看到艾米丽勃朗特笔下超越生死的激情;看《金粉世家》,他们冷笑着说这不就是民国版霸道总裁的伪豪门小言吗,冷清秋这个玛丽苏!但是他们没有看见兰因絮果,没有看见作者揭示的超越阶级和不同个性强扭在一起的姻缘几乎刻薄的揭露。


人类的社会和文明如此纷杂,存在的东西不止是正确和不正确,正常和不正常。王尔德说:“人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迷人和无趣的分别。”曾有朋友非常讥嘲地表示:“当没文化的蠢货想表达对一部作品的不喜时,他们具备的文学评论知识不足以支撑他们做出有实质意义的攻讧,便只好拿三观不正这个万金油下手了。”


再比如,有些人已经被互联网洗脑,满脑子都是娱乐化的名词,什么绿茶婊、圣母白莲花、舔狗、接盘侠之类的tag,看到小说人物露出蛛丝马迹,逮着个机会就要把这些tag贴上去,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追得上时尚潮流并且很有幽默感。比如很多人没有读过琼瑶的小说,就捏着鼻子抱团取笑。这情形颇似高中里,一群人合伙嘲笑霸凌一个人,如果你要给那个人说几句好话,就要一同被欺负,所以你必须得加入人多的站队去。抱团的本能让很多人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继而产生文化内卷,大家都越来越小心翼翼,越来越保守,生怕踩到一条高压线引起众怒。这样的氛围很像某段历史,大家自行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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